在當今社會有一些概念非常盛行,其中就包括“土”和“文化”。土一點沒有關系,說明那是原生態(tài),比如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里的土雞大家都爭著買。至于“文化”那就更加不得了,大家都在說討厭文化人的酸文假醋,可實際上卻惟恐自己沒有文化,余秋雨、百家講壇的熱就很能說明問題了,就連流氓也文化起來了,搞的大家怕怕的——不怕流氓,就怕流氓有文化。現(xiàn)在流行“拉郎配”,也就是大家經(jīng)常掛在嘴巴上的“整合資源”,如果“土”與“文化”,這兩個本來存在于不同世界的詞匯能整合起來,那肯定是無敵了。日本的神戶牛為什么能賣上天價,據(jù)我不成熟的分析,也就是創(chuàng)造一種“土+文化”的賣法,據(jù)說那牛兒不但按照傳統(tǒng)方法飼養(yǎng),更叫絕的是,還給牛按摩,對牛彈鋼琴,也不管牛聽不聽得懂,總之日本土牛被文化了,結(jié)果其肉不但異常鮮美,而且具有花崗石的美麗紋理,這哪叫牛肉,我們吃的是藝術品!既然是藝術品,價格還會低嗎?
普洱茶的道理也一樣,依我看,普洱茶就是一種老土的產(chǎn)品,安安靜靜在云南之西南邊陲存在了上千年,突然有一天被港臺人文化了,本來在云南人經(jīng)驗中很平常的一種曬青茶葉,被當成了能喝的古董,于是普洱茶就進入了被文化時代,隨之而來的是普洱茶的神話,天價普洱茶與創(chuàng)富故事,上演了一場“瘋狂的普洱茶”大戲。日本人對牛彈琴,把牛肉彈成藝術品;臺灣人為普洱茶安魂,把普洱茶當成了收藏品,可不同的是天價牛肉依然天價,而瘋狂的普洱轉(zhuǎn)瞬崩盤,向來以日本人為師,學習精細文化營銷的臺灣諸位大師們,遭遇了2007年的滑鐵盧。伴隨著普洱茶價格跳水而來的,還有云南茶界對文化營銷的深刻反思,以及對鄧時海、石昆牧等一干臺派文化大師的空前質(zhì)疑,于是普洱茶就進入了“去文化”的時代。一時間,普洱茶需不需要文化的討論甚囂塵上,普洱市政府更進一步高屋建瓴地提出了“科學普洱”的戰(zhàn)略構(gòu)想,指出普洱茶的四個發(fā)展階段——農(nóng)業(yè)普洱、文化普洱、科學普洱、人文普洱。
這些年來中國文化虛熱,各種文化話題與爭論層出不窮,這其實是一種話語權(quán)之爭,占領文化的制高點也就擁有了巨大的軟實力。中國制造之所以還不是中國創(chuàng)造,也就是技術與文化的弱勢,使之不能完成龍門的驚險一躍。在文化就是巨大的生產(chǎn)力的今天,討論普洱茶要不要文化,無疑是一個誤人不淺的偽命題。普洱茶以前是文化的沙漠,千百年來云南人只貢獻了普洱茶的身體,而沒有貢獻普洱茶的靈魂——茶文化,即便是在滿清時代,普洱茶作為貢茶也是沒有多少文化含量可言的,普洱茶的文化體系的真正創(chuàng)立,應該以鄧時海先于1994年問世的開篇巨作《普洱茶》為標志,從那時開始普洱茶才真正進入了文化時代。由于普洱茶產(chǎn)于云南,而其文化卻興起于港臺,這無疑是一種出口轉(zhuǎn)內(nèi)銷的文化輸入模式,也因此普洱文化被打上了強烈的港臺版權(quán)所有的烙印。2003年以后,普洱熱從港臺與廣東向整個大陸強勢推進,普洱茶文化作為舶來品,無疑給這場聲勢浩大的普洱茶文化運動,打上了被文化的記號。但不管怎樣,普洱茶即便是被文化的,也比沒有文化強,2003年以前的普洱茶默默無聞,云南一年全省才生產(chǎn)不到一萬噸,而現(xiàn)在即使是2007崩盤以后,一年也有四五萬噸的產(chǎn)量,這就是文化行銷的巨大威力。當然,在2003——2007年普洱茶被文化的年代里,產(chǎn)生了眾多虛假的文化現(xiàn)象——普洱茶的玄學化,普洱茶不是被當成了包治百病的良藥,就是被當成世界上最好的投資工具,要不就被當成了世界上所有茶葉的霸主。因此,我對普洱茶被文化的理解,有兩層含義,一是本來沒有文化,是被外人突然植入文化的;二是在某種程度被偽文化。對于植入式的文化,只要其是健康的、積極的,我們云南人應該以大而化之的精神,虛心學習與接納,而對于偽文化,我們要大力揭批,以使之失去生存的土壤,這也就是魯迅先生所說的對待文化的拿來主義。
文化本身沒有錯,錯的站在文化背后的人。在普洱茶被文化的年代里,我們不能因為普洱茶出現(xiàn)了這樣或那樣的問題,就把嬰兒連同臟水一起潑掉。對于普洱茶文化出現(xiàn)的問題,我們需要撥亂反正,針對普洱茶非理性的躁動,我們要大力強調(diào)理性,科學就是一種很好的理性實證方法,因此在我看來科學普洱并不是對文化普洱的否定,而是一種理性文化對非理性文化的揚棄,最終使普洱茶走上和諧之路——人文普洱。以此觀之,普洱茶被文化,只是普洱茶文化之路的一個過程,被外力強加的文化,最終將被普洱茶消化,形成茶與文化水乳交融,大而化之、潤物無聲的真正意義上的普洱茶文化。